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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地缘政治变化、新科技迅猛发展等因素，全球产业分工体系正在发生变化。由此产生的新一轮产业与贸易安全问题，迫切需要在新时代高水平开放条件下认真研究解决。
产业是同类企业的集合，属于社会供给，产出产品或服务。产业生产供给过程也产生需求，需要投入才能产出。产业安全本质上是社会供给的安全，是产出产品或服务的安全。只有安全产出以确保供给的稳定，才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需求。
需要指出的是，产业安全不光取决于产业本身的控制权、生产技术、设备、研发创新、人才、生产组织与管理等一系列内生性因素，还取决于影响产业生产运行的开放合作、供应链、数据信息、市场竞争、基础设施、制度机制、法律法规、生态环境等外生性因素。
何谓贸易安全?简单说，贸易是供给方和需求方在共同认可规则下进行的商品交易或权益交易。贸易状况必然涉及作为供给方的产业状况以及交易市场的竞争状况。交易也有安全性问题，即贸易安全问题。难以履约的交易或侵犯卖方或买方权利的不公平交易就是不安全的贸易，所以才有所谓的贸易救济。
维持产业与贸易的安全，就是维持正常稳定的产业生产供给，维持产业产出品与需求方正常稳定需求的互利交换，包括维持国内外两个市场的供给与需求均衡，由此才有助于维持全球或地区或一国经济的持续增长与发展。
中国正在打造的新发展格局、实施的统一大市场战略，实为构建一个新型双向开放体系。这是对全球新型一体化发展的贡献，也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
开放合作、公平竞争、创新发展是首选策略
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需要新型高水平开放合作方式，也需要新型产业发展与安全融合的制度设计和机制安排，还需要改变对传统开放合作、产业与贸易安全的认知。
一是产业保护与产业、贸易安全。从产业安全角度看，把产业完全与外界隔离保护起来，此时的产业看上去确实安全。但这样的保护对产业发展合适吗?在今天可以做到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且不说能否做到，即便可以做到，那也会窒息产业的成长，形成没有竞争力、产出品质差的产业。
也许有人会说：在世界贸易组织规则中，产业保护也有一席之地啊?的确，按照相关规定，在面对发达国家的优势产业时，允许发展中国家在一定时期内利用关税等手段保护该国正在发展的幼稚产业。此时，产业发展较少受到发达国家优势产业的冲击。但随着时间推移，保护要逐步撤离，最终还是要直面全球市场竞争。
今天，产业安全一定是在开放条件下的保护，不是封闭性保护，是遵循开放合作规则的保护，保护各国的产出与贸易权益而不是仅仅保护自己还要损害他国。除了极个别的关键产业领域，并不是所有的产业都需要严格保护。开放合作、公平竞争、创新发展才是保护产业链、供应链稳定安全的首选。
二是开放竞争与产业、贸易安全。开放合作与竞争有助于产业和贸易的安全。因为全球合作可以取长补短，全球市场竞争可以优胜劣汰，促进各国产业竞争力提高以及产业主体市场竞争力提高。
竞争力强大的产业及其产出的产品或服务，背后是创新、技术、运营、管理、营销等诸多方面的优秀表现。全球买家当然愿意在一定价格条件下购买优质产品或服务，追求性价比高的产品和服务是理性选择。在开放竞争环境下，没有竞争力的产业、没有好的合作方式就没有大的产出量和贸易量。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这个产业很安全，但其对发展的意义不大。
当然，在新型开放条件下，影响产业和贸易安全的因素会增加，但不能因此而终止开放。正确的态度是在开放条件下不断提高产业自身的国际竞争力，改善合作规则，探寻新的风险防范方式，谋求既开放合作提高产业竞争力，又能够获得产业和贸易的相对安全的发展新路径。
三是科技创新与产业、贸易安全。在数智化时代，数字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等新科技迅猛发展，正在渗透所有产业各自的生产领域，也正在渗透社会、经济、文化生活需求的方方面面。这既给时下产业发展和贸易发展带来了新的加持，也引发了一些新问题。
例如，产业数据安全问题。目前的做法是各自圈住数据不让外流，安全是安全了，但缺乏数据的流动与交换，作为生产要素的数据开发价值也受到了极大约束。同样，正在快速发展的大模型可能会“撒谎”、营造幻觉等，都会带来新的产业与贸易安全问题。
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硬币的另一面：这些科技进步可能对发展新的产业与贸易安全有帮助，如区块链技术应用于数据领域以及先进人工智能技术应用于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等。
率先构建新型开放合作体系，是产业贸易发展与安全相融合的要求，是科技进步与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历史必然。
首先，数智技术正引领全球一体化新趋势。现代科技将手机、电脑和数据服务器连接成一个巨大的网络系统，每台设备就是其中的一个神经元。在这个“超级有机体”中，人工智能有望助力实现真正的“实时翻译”，打破语言障碍。加上增强现实技术等，这些将进一步改变跨国生产、贸易和交流方式，促进要素全球流动，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生产效率，甚至可能带来“全球性劳动力”的出现。
我认为，全球新型开放格局、开放规则、开放体系正在原有的全球化经济体系中孕育，阵痛已经来临，变革也已经来临。金砖国家正在酝酿设计新的货币交换体系，以替代全球贸易中的美元交换体系;全球产业分工体系开始调整，东南亚、非洲部分国家开始介入新的全球产业分工体系。我们需要研究、适应甚至引领新型全球一体化的过程，适应新型开放合作发展的态势。
数字技术、人工智能等需要全球协同治理。美国斯坦福大学发布的一份报告指出，语言模型效果比以前更优，但偏见也更严重。加强国际合作与沟通，共同制定国际规则和标准，成为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完善和发展的关键。只有在全球范围内达成共识，形成合力，才能有效应对数智化带来的挑战。
其次，新生产方式需要产业链、供应链协同。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成熟与新一代互联网、物联网设备的创新和普及，三者之间的深度融合成为推动数智时代发展的重要驱动力。它的标志是智能技术与数字技术的结合诞生了新的生产方式，核心是为消费者的个性需求进行定制化生产服务。
大规模的个性化定制，基于新的智能生产系统、在线控制体系等，既可以集中大规模定制，也可以完全单个定制，然后根据订单发送至离消费者最近的区域生产制造，再经由物流平台配送到家。这样的新生产组织方式，可称之为“分散生产，就地配售”。它不再需要集中生产以追求流水线所带来的平均成本降低，也不过于依靠全球性的分销系统追求最大化销售。由此，智能制造的物流方式将发生巨大改变，催生强大的智慧供应链。
新的生产方式催生新的生产力。新质生产力是技术推动、创新推动的生产力，是深度开放合作的生产力，是全球资源优化配置的生产力。
当全球政治、经济、文化、科技、产业、环境等发展进入新的阶段，原有的开放合作格局难免会出现各种问题。面对新问题，一种对策是强调保护规避风险，其结果导致安全被泛化;另一种对策是全球各国携手开放合作，寻找新的公平合作规则和机制，在携手发展中找到各自满意的相对安全的产业和贸易方式方法。
全球经济、产业、贸易发展的历史证明，人类社会生产力的提高与社会进步，一定是全球开放合作优于各自封闭孤立。
推进线上线下、内贸外贸、流通生产一体化
构建全球新型开放合作体系，需要更大规模、更高质量的开放合作，需要探索产业与贸易安全新范式、新策略。
第一，以新发展格局、统一大市场构建双向开放新体系。
为了适应全球产业竞争态势和中国式现代化发展需要，我们的经济与产业发展已经从过去的出口导向为主、加入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单循环发展战略调整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而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就是要打破国内不同地区、区域之间的市场隔阂，发挥巨大市场规模的潜力和优势。
联系起来看，统一大市场战略与构建新发展格局配合，一个重点就是构建新型双向开放新体系，即国内区域市场互相开放、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相互进一步开放的新格局，促进中国与各国、各地区的进一步合作。
第二，推动关键领域实现突破，对接全球开放合作新趋势。
构建全球新型开放合作体系，维护产业和贸易安全，需要对原来的制度体系进行改革。新的合作规则应充分考虑各国、各地区保护各自产业和贸易安全的公平权利。
要基于全球新型开放合作趋势，对现行产业、贸易规则制度进行深入研究分析，积极进行改革探索，在产业、贸易发展与安全制度规则方面大胆创新，实现制度型开放，完善新型制度建设;要基于绿色低碳技术、数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及其应用领域的发展进步，以及其在关键产业关键生产技术领域的重大突破，构建全球合作创新的新体系、新方式、新制度。
在多边合作层面，应坚定支持世界贸易组织的改革与发展，积极参与多边贸易谈判。例如，在服务贸易规则制订中，可进一步加强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合作，推动服务贸易规则更加平衡地反映各方利益，保护各方公平的权益。
第三，借助绿色低碳、数智技术等实现产业发展与安全融合。
构建全球新型开放合作体系，一项重要工作是打破国别和地区行政边界，建立统一公平的市场，推动要素自由流动，实现资源配置的高效率。可通过数字技术、互联网技术、区块链技术、低碳绿色技术等，进一步放开网络边界约束，实现交流沟通，协同全球生产、科技、贸易、产业，开展新规则下的合作。
建议探索制订数据产权确认、数据交换交易方式、数据安全与使用的法规，探索人工智能技术在产业与贸易安全方面的应用可能，用现代科技的力量解决新型产业与贸易安全问题。
第四，发展新型平台，促进要素安全流动和贸易模式创新。
大力发展开放式平台，包括生产平台、贸易平台、技术交流平台、数字平台，创新各类贸易平台和产业合作平台等，引入国内外生产商、交易商、进出口商、物流企业、仓储企业等参与，开展各个层面的合作创新、数据交换、人员共享等，实现多边合作。
建议在长三角范围内选择若干重要产业，形成产业链、供应链线上线下一体化、内贸外贸一体化、流通生产一体化多边合作平台。其中，尤其要重视推进数字经济业态平台发展，如工业互联网平台，积极应用人工智能技术探索产业、网络、数据安全新方式。
鼓励产业与贸易领域的企业开展数字化智能化安全生产运营、贸易模式的创新。有条件的产业或贸易领军企业应利用自身优势，成为产业链供应链的链主，推动链上多业态、多功能、多业务融合发展，促进产品研发、生产、营销、配送、售后服务、支付、融资等多个价值链环节整合集成，创新产业链、供应链开放与合作。
(作者为复旦大学特聘教授、应用经济学博士后流动站站长，兼任中国工业经济学会副理事长、上海市人民政府决策咨询研究基地芮明杰工作室领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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